文/李兆生
中美貿易戰的戰況變幻莫測，執筆之前，第三回合已經展開。美方對中國進口、共約1300個項目的產品征收額外25%的關稅，主要涉及航空航天、信息和通信技術、機器人和機械等行業，以彌補美國在科技領域所受到的影響。而中方迅速對包括大豆等農產品、汽車、飛機等約500億美元的美國進口商品對等地加征25%關稅。在現時的局面中，有數個有趣的細節令我印象深刻。
快速推出的「核武手段」
首先，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中方竟在貿易戰開始不久便使用「核武手段」──對美國進口的大豆及飛機加征關稅。大豆作為美國最主要的農產品，而中國作為大豆的最大出口國，此舉將對美國農業造成重大影響，並將惡化共和黨中期大選以至特朗普下任大選的選情。但是另一方面，即使近年中國持續放寛對巴西大豆的進口，但美國進口大豆依然佔總消費量的三分一（2017年中國從巴西、美國分別進口5,093万吨、3,286萬吨大豆，佔總進口量比例为53%、34%），再加上巴西及美國大豆的產出季節並不相同，因此，中國也將受到明顯衝擊。
另外，內地航空公司對波音依賴性高，超過一半的訂單均來自波音，關稅增加將對緊接數年的飛機交收增添不確定性。儘管內地積極生產首架本地製造的飛機C919，但基於產量及信心因素，預料C919短期將難以普及，更難以緩衝「核武手段」對內地近年快速發展的航空業的負面影響。
美方雖是開展貿易戰的一方，但卻是處於劣勢、手握較少籌碼的一方，特朗普很大程度在打嘴炮、裝強勢。雖然處於優勢，但中國依然選擇在早段使用「核武手段」，明顯是為了向美國及世界表達國家對抗貿易戰的堅定決心，亦暗示中國不希望把貿易戰拖得太久。同時，中國也知道「核武手段」會傷及自己，故此也預留了談判空間，表示最終措施的生效時間將取決於美國，可見這「核武手段」雖已被放上枱面，但最終未必會實現，中方也只是仿效美方、打打嘴炮而已。
特朗普僅表面風光
貿易戰開始後，部分民意調查顯示特朗普支持度不跌反升，甚至升至當選後新高的50%。但民調未必反映現實，當年總統大選前各方民調均顯示希拉里支持度高於特朗普，結果希拉里大熱倒灶。民意調查是數字遊戲，容易被操控。特朗普的支持度上升，可能只是為了營造出美國人民與總統立場一致的假象，為特朗普造勢而已。農業人口當年憧憬特朗普能振興美國本土企業，成為他競選的票源，現在貿易戰反令他們受切膚之痛，因而未必再繼續支持特朗普及共和黨。從近期州長、國會議員的改選中，共和黨人已連續5次失利，中期選舉的初步民意調查亦顯示，民主黨的支持度領先於共和黨。本人預料共和黨仍將取得參議院多數議席，但在眾議院共和黨欲保住多數議席則岌岌可危。
另外，特朗普於剛上任時曾揚言，一個總統在任期間股票市場的表現，反映了該總統的政績，並豪言在任期間美國股市必定繁榮向上。特朗普上任後的首年，美國股市在市場對減稅、金融監管的放鬆等預期帶動下節節上升。但是自貿易戰開始以後，再加上科技股的壞消息傾巢而出，股票市場經歷深度調整及巨大動蕩，持續九年的牛市終結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列根曾於任內進行了美國歷史上最大型的稅改，故不少人以他及特朗普作比較。在他兩任任期中，股市共上升了138%，而債卷及居民房地產亦分別上升162%及72%，三項投資類型相加的總回報為所有多於一個任期的總統的任期中最高。
面臨著本地企業一面倒的反對聲音，中期及總統選舉的危機，以及牛市於期任內終結的危機，特朗普現時依舊一副談笑風生的勢態，然而明眼人也看得出這是個「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的活例子。
中國並不是讓步，只是被誤解或渲染為讓步
4月10日，習主席於博鰲亞洲論壇就大幅度放寬市場准入、創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資環境、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主動擴大進口四大方面做出重要指示，外界把這四個指示視作中國對美國的讓步，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中國近年積極增加自身的區域發展影響力，逐步推動市場化經濟及自由貿易。早在2015年時，我國已經大幅放寬了外資准入的門檻限制，限制措施從2011年的117條壓縮至63條。另外，早在貿易戰發生前、3月初發佈的國家工作報告中，早已明確表示中國將「全面放開一般製造業，擴大電信、醫療、教育、養老、新能源汽車等領域開放」、「放開外資保險經紀公司經營範圍限制，放寛或取消銀行、證券、基金管理、期貨、金融資產管理公司等外資股比限制」以及「下調汽車、部分日用消費品等進口關稅」等等。習主席在博鰲的四個指示只是把舊話再說得清楚一點、精準一點而已。
本人認為，即使貿易戰發生與否，拓展對外資的開放範圍及層次，根本就是中國於2018年必走的一步棋，這亦是中國由發展中國家走向發達國家的過程中的必然一步。對於習主席的四個指示，特朗普則馬上表示「非常感謝」習主席的表態，希望中美能共同取得進步。特朗普乘著貿易戰這陣東風，借勢把中國推動全面開放的舉措包裝成中國對美國妥協的行為、或是美方在中美貿易戰上的一個階段性勝利。美國在形勢上劣勢依舊，卻在鎂光燈下贏了一仗。
本人真不認為中方讓步了，只不過是同一件事情在不同時間段發生，會被演化成不同的樣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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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的數十日將是貿易戰局勢相對平靜的時期。一方面，美國加征關稅清單還未完全通過流程，未來也需要60天的公示期，而中國方面的最終措施生效時間則取決於美國，預留了談判空間及可變性。總結來說，我依然不認為中美之間會爆發全面貿易戰，中美將很大機會通過談判達成階段性共識，換取貿易戰停止的空窗期。在此空窗期間，中國可持續致力鼓勵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升級、加大保護知識產權等，屆時貿易戰帶來的隱憂將在發展和改革中漸漸消失。
結局將不會有甚麼驚喜，反倒是中間劇情的一些波瀾起伏更讓我覺得有趣。
